苦衷（3/3）

寄月淡漠的脸上总算现出一抹笑，她用受宠若惊的语气道：“奴婢当然记得，那是中秋前，您把我卖掉的那日。”

汪文及满含父爱的笑凝结在脸上，颓然道：“当年是爹对不住你，但爹是有苦衷的。”

寄月并不去计较他此话真假，“是情有可原也好，别的也罢，如今我与贵人已再无瓜葛，您有事直说，无需多费口舌。”

既是有苦衷，早些时候怎不派人去青城寻她？让她为奴为妾。

再者，郡主没见过寄月，能突然寻来铺子里，绝非偶然，只能是因为汪文及更早的时候，在京里见过寄月。

他明知自己在京城，却在这时候才想到要见她，定是又想从她身上图谋什么。

她开门见山道：“当年您拿我换了十两银子，你我之间的父女情分已一笔勾销，我来见你，只想问你一句话。”

汪文及：“什么话？”

寄月走近几步，“当年你卖掉我，是为了给那伶人赎身么？”

汪文及愕然看向她，直直从榻上坐起，又因脱倒回引枕上。

他颤声问：“你见过芸娘？她可还好？”

那一刹，寄月眼底湿润了，她苦笑道：“您可真是个好爹爹。”

汪文及低下头，隐忍道：“孩子……你误会了，芸娘是我救命恩人之女。”

“求你告诉爹，她过得可还好？”

寄月深吸口气，竭力使自己话语平静：“她离开乐馆后无力谋生，只能接二连三地嫁人，后来又不断给富人当外室，受尽凌虐，过得比在乐馆时好不了多少。”

她是有意这样说，他既然在乎外人胜过在乎妻女，她就偏偏要让他难过。

果然，汪文及得知后，悲痛地捂住脸，哽咽道：“是我汪家连累了她，她本可以安稳一生的……”

寄月冷眼旁观着。

很快，汪文及平复下来，拿出那块玉佩，“当年我汪家在江南也是望族，只可惜受小人坑害，落了个满门抄斩！是我的奶娘汪氏，趁乱偷偷把我带到青城，为了供我念书考功名报仇雪恨，竟将自己的女儿卖去乐馆换钱……”

他自嘲着：“可惜我天资平平，屡试不第，若没有满门仇恨，我兴许会就此安心当个小老百姓，可我不甘心！亲族含恨九泉，仇人却志得意满！”

“孩子……”汪文及哽咽了，“我对不起你们母女，但我别无选择，为了报仇，我只有穷尽所有考取功名；为了报答奶娘，我也只能把你卖掉给芸娘赎身……”

“好在，后来遇到了郡主，她赏识我，寻来隐世名儒指点我，多方替我周旋，这才让我得以考取功名，步入仕途，眼看着马上就能手刃仇人，可上天却又再次捉弄我……”

他止住了，额头青筋凸起，温润的面庞被强烈的不甘折磨得狰狞、扭曲。

寄月只是苦笑，声音虽不似方才冷漠，但全无温情。

“我不管你有什么家仇要报，我只知道，你身为我生父，却凡事总想着第一个牺牲掉我。”

听了此话，汪文及猛地一颤。

他不敢看寄月。

万分艰涩：“孩子，爹说这么多，并非为求你原谅，只想让你知道，爹别无选择，你可以怨爹，但别难过。”

温暖的眼变得决绝，汪文及无力地靠回引枕上，闭上眼忍痛道：

“我话已说完，你们可以动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