幻象(2/2)
“李公子?”寄月诧然回头,看到来人,尽管惊讶,但很快就敛神,朝他莞尔笑道:“还未恭喜李公子金榜题名。”
“多谢。”沈祁愈凝眸,毫不躲避地凝视她,笑着解释道:“两年前,我父母和离,如今随了母姓,叫沈祁愈。”
“原是如此。”寄月笑了。
而后从沈祁愈的叙述中,她得知当年李二公子的尸身找到后,二公子生母坚称是李祁愈母子害了自己儿子,寻死觅活,要李老爷给个公道。
李夫人本就对夫婿失望,在儿子劝说下果断和离,回京投奔娘家。
说完话时候已不早,铺子里事情多,沈祁愈不愿打扰,和寄月及江娘子商定好描花样的事后,便告辞了。
临走前,他忽然叫住寄月。
“寄月。”
“怎么了?沈公子。”
“没什么。”沈祁愈垂眸微微一笑,“乍一听你这样称呼,我还真不大习惯。”
寄月亦笑,“我也有些不习惯。”
“我方才想说,无论祁愈姓甚名谁,还是原来的祁愈;寄月姑娘亦然,即便你如今是赵娘子,但在我心中你仍是以前的你。”
他说完便匆匆走了。
江娘子立在一边,不住咋舌,“沈状元对你真是一往情深,暗示完怕被你回绝,跑得真快。”
“江姐姐误会了。”寄月重新拿起算盘,“李……沈公子一直都是宽和的人,待人真诚,他那般说,只不过是还把我当朋友,在安慰我。”
“你就因噎废食吧。”江娘子无奈。
然而噼噼啪啪的算珠声把她的声音遮盖了,寄月埋头账册中,恍若未闻。
忙完时已是夕阳西下。
寄月刚从铺子里出来,季娘子就带着阿宝过来接她了。“阿宝闹着要吃春祥斋的桃花糕,我想起娘子您前几日也说馋桃花酿馋得紧,便带着他过来了,顺道接娘子一道回家。”
“今日铺子里的事很顺利,正好回去庆祝庆祝。”与异乡与故友重逢,寄月心情颇佳,领着二人一道往春祥斋去。
*
黄昏时分,道上行人匆匆。
一位穿墨衣戴白玉冠的青年,走入街角一家专门为勋贵世家雕刻牌位、制作神翁的铺子。
掌柜的上前接待,带着他到楼上选好木料和样式,末了问道:“牌位所供奉之人呢?“”
青年缄默了许久,眼眸无比温柔,声音却带着深深的痛楚,叫人闻之痛心。
“亡妻,汪寄月。”
做这行多年,掌柜的已见多了人世别离,然而看到他忍痛克制的神情,一时竟跟着悲从中来,低下头不忍看他,认真地在册子上记着。
记好之后,他问青年:“贵人是要亲自书写由我们照着刻,还是交由铺子里的老师傅?”
“我自己来就好。”
青年接过笔,认真地在纸上写下那几个字,落笔书成后,修长的手指轻柔地抚上纸面,缓缓描摹着纸上的每一笔。
随后才不舍地交到掌柜的手上。
从铺子里出来后,青年漫无目的地闲逛,脚上提不起气力,步子虚浮,忽觉胸口憋痛,他扶着墙,手指用力扣入墙砖间的凹槽。
滴答、滴答。
地面多了几滴鲜红色的液体。
祁凌茫然抬起头,竟不知自己身处何方,眼前分明是他熟悉的京城,然而一切却如此陌生,视线忽而模糊忽而清晰。
痛苦让他的五脏六腑绞成一团,一阵眩晕过后,再一抬眼,以为自己出现了幻觉。
斜对角的点心铺子里,一个梳着童子头的小男孩屁颠屁颠地小跑出来,没跑出几步,便被一双纤纤素手抓了回去。
一位身穿淡烟紫色的衣裙的妇人将孩子抱了起来,伸出手轻轻点了点小孩的额头。
尽管只露了个背影,离得也很远,但他却无端地笃定,那女子定是在柔声责怪着小孩,且嘴角也定然挂着纵容的笑。
祁凌嘴角带着血,无奈地苦笑。
他摇了摇头,要把幻象赶走。
然而非但赶不走,那画面还愈发清晰,他甚至看清了那小孩的样貌,正是先前在石桥巷见过的那个,祁凌嘲讽自己,他真是想她想疯了,才会在一对陌生母子身上寄托希望。
然而下一瞬,抱着孩子的年轻妇人扭过头,对着前方嫣然一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