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79|第八十九片龙鳞(七)(2/2)
这真是方方面面都考虑到了,又给邢冀戴了顶高帽,又许了足够多的好处,除非邢冀是个脑子不好使的家伙,否则他一定会答应!
窦贼之势如日中天,虽也有志士忠臣不愿屈服,但皇室已无子嗣,没有正统,他们也不知何去何从。邢冀本来打的主意是等这些志士能臣绝望之时,再亮出公主身份,谁知道现在公主变皇子,那最终结果就不一样了。
窦贼一旦得势,势必要拿潍州开刀,潍州这些年独立其身,不肯与窦贼同流合污,端的是赤胆忠心,这时候要是反水,那不是打自己的脸么?
因为玲珑是公主所以拼命给自己造势立人设的邢冀,现在终于体会到了什么叫做人设一时爽,野心火葬场。
他也默默流了两行泪:“父亲太感动了……”
能不感动吗?
不感动也不行啊。
看玲珑对自己那副毫不设防的模样,邢冀也没办法说什么把他杀了的话,既然华安帝旧部已经找到了他,那定然是通知了回去,这时候玲珑若是丧命,潍州必定首当其冲,邢冀这辈子也别想洗白了。
他本来还想解释一下为何自己这么多年都要隐藏他们母子的行踪,不与华安帝旧部联系,谁知道玲珑早就给他想好了理由,方方面面圆的是滴水不漏:“母亲说,不能给父亲带来麻烦,当初父皇安排她离京,原本一路安全,路上却被人暗杀,她便知道,父皇旧部中有人叛变,也因此这些年来,她一直叮嘱我不可以任性,不可以暴露自己,这样的话,便是日后为窦贼所擒,他也无法迁怒父亲。父亲对我的养育之恩没齿难忘,父亲,我爱你!”
哪怕是几千年后的人类社会,也很少会有儿女会把对父母的爱挂在嘴边,玲珑却热情大胆的表达了出来,甚至还给了邢冀一个大大的拥抱,一双亮晶晶的大眼睛里,泪水在里头打转儿,看得邢冀心里头酸酸的,心想自己虽然疼爱他,却也有私心,这孩子却拿自己当亲爹看呢……不,即便是陛下还在,养育他多年的也是自己啊……
他情不自禁搂住玲珑,这个孩子自幼便贴心懂事,他怎么舍得要他的命?
罢了罢了,想必这是天意,想必是那位已经撒手人寰的帝王,留在人间的最后一点念想。
若是华安帝不死,邢冀也愿尊他为主,只可惜帝王凋零,惟独剩下这么一缕血脉,邢冀无论如何也无法将其掐灭。
他扶起玲珑,又把邢萱自地上牵起来,让这二人与自己面对面坐下,和颜悦色道:“既是如此,萱娘,你可愿嫁玲珑?若是不愿,你的婚事,父亲仍可以给你做主。”
邢萱跪在地上听了这么一桩秘辛,心中惊涛骇浪自是不必多提,但是……嫁给玲珑?
她、她之前是跟他做姐妹的呀!
玲珑扭头看她,似乎明白邢萱的言下之意,冲她笑起来:“没关系,日后咱们还是可以继续做姐妹。”
邢冀听了这话脸都黑了:“过去你身份未明,女装打扮也便算了,既然已经表明身份,自然要做男子模样!”
玲珑很是遗憾:“啊?可是我很喜欢漂亮裙子跟首饰还有胭脂水粉,我不能做女孩子吗?”
邢冀看着他耳朵上的桃花坠子,还有那副完完全全就是个少女模样的脸蛋,头疼不已,这孩子根本不知道他的身份意味着什么,还想着跟萱娘做姐妹……神他娘的做姐妹,先帝若是地下有知,怕不是棺材板儿都要摁不住了!
想要跟萱娘做姐妹的玲珑,最终被邢冀拖走了。
得知他是儿子后,邢冀下定决心个,便不再溺爱,反倒是给他制定了一系列学习计划,要他文武双全,哪怕那细胳膊细腿儿的看起来一阵风都能吹走,也得练!
大厨子与邢冀深入交谈后,泪流满面,重重地跪下来,冲邢冀磕了三个响头,以感念他的忠诚。
邢冀:唉,做人真的很难,做枭雄,更难。
虽然很想立刻就公开玲珑的身份,但他现在那副娇滴滴又嗲的模样实在是没眼看,若是女孩子便好了,这走路妩媚还捏兰花指,声音娇嫩,终日涂脂抹粉,一张脸搞得比女郎都白,甚至对各种女子衣裙爱不释手——邢冀真的很头疼,非常头疼,相当头疼!
真不能怪他没看出来这是个儿子,连跟玲珑一起溜出去玩,吃同一支糖葫芦还睡一张床的萱娘都没瞧仔细,你能指望他一个老直男吗?
大厨子也很苦恼,论主子特别爱跟未来太子妃一起喝红糖甜水怎么办。
男人又没有癸水!
总之,为了把里里外外都是个女郎模样的玲珑改造成英姿飒爽男子气概十足的郎君,邢冀与大厨子是绞尽了脑汁,邢冀甚至还把玲珑丢进了潍州军营,当穿着粉色罗裙美得纤细袅娜的少女被送进去时,一众将士都看傻了眼,有的口水都滴了下来,再听主君说日后这女郎要与他们同吃同住,一个个都惊了!
这是什么操作?怎么能把好好的女郎丢进全是男人的军营啊!
那女郎也十分柔弱,哭得梨花带雨我见犹怜,结果主君居然冷酷无情地转身走了!
于是接下来,将士们为了讨她欢心,那真是十八般武艺样样上阵,玲珑在军营里啥也不用干,自有人伺候,跟生活在府里没区别,邢冀有意磨练他,刻意不管不问,任由他自我发展,结果万万没想到,将士们自动自发让了一座营帐出来给他单人住,还每天殷勤给他烧水,他的活儿全叫将士们给干了!
就连难得的休沐,将士们都得老老实实把衣服穿好,生怕唐突到这绝美的女郎。
直到他们发现,女郎小小年纪脱了裤子比他们还大……
一群将士痴心错付,据说从此几乎要断情绝爱,然而即便身份被揭穿,玲珑一笑,他们仍旧忍不住听他的,直把邢冀气得暴跳如雷,他娘的这臭小子到底为什么这么想当女人!他想不明白!
邢冀致力于向玲珑灌输当男人的好,又跟他讲做皇帝是件多么令人心动的事,他自己都没意识到,那残存在心中的一点点忌惮与担忧,已经在玲珑种种胡闹中彻底褪去。
待到邢萱再见到玲珑,他已经不是记忆里那个娇滴滴的妹妹了。
小半年光景,少年已经窜了老高的个头,雌雄莫辩的美丽容颜,也因为长大而显出几分男子特有的英气,穿上男装,也不再透露出柔弱气质,这让邢萱小小松了口气。
她真怕他一门心思想要跟她做姐妹,愣是不肯改。
为了杜绝玲珑做女装大佬的念头,老父亲邢冀把他房间里所有女子用的东西全给收走了,这小子也确实是老实了一段时间,直到邢冀来邢萱院子里找玲珑,发现他坐在萱娘梳妆台前,跟萱娘商量哪一副耳坠子适合他戴……
邢冀:为什么他就是想跟萱娘做姐妹?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
大厨子痛哭流涕:主君!只有主君能制得住殿下,殿下只听主君的话,还请主君费心啊!
手上拿着一副玛瑙坠子,试图往耳洞上穿的玲珑被无情拖走,邢萱忍不住说:“父亲,您轻一些……”
那细皮嫩肉的,蹭破了可如何是好。
邢冀:我轻个屁!
他现在已经忘了之前心里是如何想着,要防一手,万一这孩子表面孺慕其实恨他呢?这也不是不可能,毕竟自己有私心,但就目前这小半年来看,邢冀相信这小子是真的拿自己当亲爹,不然怎么会一而再再而三跟他说,他其实想当漂漂亮亮的女孩子?
“你是先帝之子,是名正言顺的皇室子嗣,你肩负大任,你明白吗?”
邢冀苦口婆心地劝。
玲珑点头:“明白。”
邢冀还没来得及露出欣慰的笑,就看见玲珑从口袋里取出不知何时从萱娘那顺来的一盒胭脂,还喜滋滋对他献宝:“父亲,我觉得这个颜色特别衬我的肤色,您说呢?我给您试个色看看?”
邢冀:不,这孩子果真是恨我的,他绝对恨我!
绝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