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第 1 章(2/2)
春寒拂来,一片沁凉扑在娇红的面颊,她身上出了一层薄汗,被风一吹顿生几分冷意,侯在廊庑下的芍药察觉,连忙将搁在手肘处的缎面轻羽披风裹上来,舒筠紧了紧如意结系带,望着渐沉的天色,微微失神。
所以,未婚夫与堂姐暗通情愫?
这个念头一起,舒筠心口顿时一窒,恼怒涌上眉梢。
细细究来,倒也并非无迹可寻。
每每未婚夫来舒家探望,堂姐总打扮得花枝招展,艳若海棠,走起路来,更是扶风弱柳,搔首弄姿,回回出游,堂姐也总寻借口同往,再联系堂姐掐尖要强的性子,瞧上她的未婚夫也不是不可能。
冒然拿走香囊,恐打草惊蛇,事关重大,她又人单力薄,尚需好好计议。
等了片刻,发现淮阳王妃面色冰冷立在门槛内,相比刚刚的跋扈,神色明显平静不少。
王妃淡淡看她一眼,见她眼角泪痕未消,微微顿了顿,淮阳王妃毕竟见惯大风大浪,说起话来四平八稳,
“你回去吧,成儿乏了不便见你,郎中已给他上好了药,大约四五日便好了,不妨事。”
少顷,她语气一变,半是敲打半是吩咐,
“此事起因在你,只是成儿替你辩解,我也就不追究,这毕竟于你二人名声不雅,回头舒家人问起,你便遮掩过去,明白了吗?”
这是以不追究,换她守口如瓶。
舒筠犹然沉浸在刚刚的情绪中,无暇计较,懵然地点了头。
淮阳王妃摆摆手示意她离开。
待出了王府,上了马车,芍药见舒筠格外安静,神情与来时鲜见不同,焦急道,“姑娘,您真的不与夫人与老爷分说吗?此事不可儿戏,无论如何,得让老爷替您做主才成。”
舒筠慢慢抬起眼,乌黑的眼珠儿半天不动,“你别担心,我自有分寸。”
事到如今,未婚夫伤势已没那么重要,她更在意那只香囊。若未婚夫背叛,无论有伤没伤,这门婚事断不能要了。
母亲缠绵病榻,父亲霁月风光,在事情未查明前,她不敢据实已告,一只香囊还说明不了什么,得逮到他们私会。
舒筠吩咐芍药决不可走露半点风声,芍药再如何担心,也不敢违背主子的意思,愁眉苦脸应下。
回到舒家,天色渐开,潇潇雨歇,路过垂花门西面的花厅,却见堂姐舒芝身边的丫鬟探头探脑,见舒筠发现了她,那丫鬟连忙探出身来作了个揖,笑眯眯道,
“三姑娘,我家姑娘听说您回来晚了,担心您没用午膳,特在梅花苑留了膳食,请您去用一些。”
换做以前,舒筠只当这位二姐格外体贴,如今嘛怕是别有用心。
舒筠跟着丫鬟到了梅花苑,果然瞧见二姐舒芝站在西次间的八仙桌旁,她梳着一个堕马髻,穿着一件海棠红的褙子,原先没刻意留心,如今仔细端详,二姐眉梢含情,颇有几分风情万种,莫非未婚夫喜欢这样的?
舒筠如常上前见礼,舒芝一面招待她用膳,一面仔细观察舒筠的神色,见她面色平然,不像是出了大事,心中微微放了心。
昨日灯节,她随舒筠等人一起赏花灯,中途她和淮阳王世子先后借口离开,二人双双在林子里相见,不成想很快被舒筠追来,她急得提着裙摆离开,待出了林子,听得身后一声尖叫,她吓得四肢五骸俱颤,不敢去瞧动静只得仓皇而归,今日又不闻王府消息,心中惴惴不安。
待用了膳,姐妹俩挪去东次间炕桌上喝茶,舒芝状似无意问道,“对了三妹,你今日去了王府吗?世子平日待你极好,总要搜罗一些玩意儿给你,想必今日又捎了礼盒回来,若有新鲜玩物,可别忘了让我开开眼界。”
舒筠不动声色瞥了她一眼,堂姐心虚,故作淡定挪开视线,慢吞吞饮了一口茶,舒筠算看出来了,堂姐昨夜定是在林子附近,听得那声惨叫,担心未婚夫伤势,故而以语试探。
舒筠眨了眨眼,“世子摘了一盏兔子灯给我,不过昨夜路滑,蹭破了些,世子说待修好再给我。”
舒芝听到“兔子灯”,脸色微微变了变,手中细指掐紧,心跳忽上忽下,不过很快她轻笑一声,干巴巴遮掩过去,“妹妹的福分让人羡慕不来。”世子能与舒筠交谈,可见伤势无碍。
她看了一眼炕桌对面的三妹妹,今日舒筠穿着一件杏色的褙子,领口处绣着精致的兰花纹,上头缀着几颗细碎的珍珠,珍珠生着莹辉,衬着那张春花秋月般的面容姣好无双。
那对水汪汪的眼眸,潺潺而动,但凡谁瞧她一眼,都不自禁要怜惜几分,连着与她说话也不敢大声,怕吓着她似的。
三妹美貌名动京城,偏生性子娇憨,有些孩子气,不懂得如何笼络男人心。
舒芝半是嫉妒,半是嘲讽,一桩心事已了,她又想起另一桩心事,渐而慢悠悠擒起茶杯说道,
“三妹,昨个儿我父亲回来,说是太上皇下旨将在燕雀湖举办赏花宴,听那意思要给当今陛下选妃,王子王孙都是要去的,三妹妹能不能捎我一道去?”
舒筠并未立即搭话,也不知那未婚夫伤得如何,想了想便道,“若世子邀我,我定捎上堂姐。”
舒芝笑了笑,舒筠就是这样的性子,软软糯糯,淮阳王世子指东她不敢往西,舒芝细白的手指轻轻扣着茶柄,意味深长道,
“筠筠,你也晓得,你和长姐都订了婚,我被夹在当中有些焦急,哪有妹妹先嫁姐姐留在家里的道理,势必得我尽快定了亲,妹妹才好顺顺利利嫁去王府。”
“这一回,无论如何你得陪我去。”
她已筹备许久,趁着太上皇坐镇赏花宴,便可大功造成。淮阳王乃太上皇的长子,在诸王爷中声望隆重,淮阳王世子更是太上皇的心头肉,这样的泼天富贵不能便宜了舒筠这个呆子。
舒筠不知堂姐打着什么主意,心想若能去,她也好趁机摸清虚实,她眼巴巴道,“我先等世子消息。”
七日后,淮阳王世子派人递讯,邀请舒筠一道去赏花宴踏春,不出意外,也给舒家其他姑娘捎了请帖。
舒筠久久看着那张烫金贴,陷入恍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