擦肩(2/2)
寄月先下的马车,匆匆瞥了一眼前方远去的人马,随即收回目光。
两年多过去,她已适应了这冠盖云集的皇城,晓得这般装束的人叫锦衣卫,是天子亲信,平日遇到绕着走便好。
江娘子纳闷地望着远处,她总觉得打头的青年略显眼熟,然而因为自家夫婿爱吃味,导致她对这些年轻权贵一无所知。
只好罢休,到了楼上雅间里才嘀咕了句:“这么大阵仗,只怕又有哪位大官要被请到北镇抚司一叙喽。”
又拉过寄月私语道:“听闻他们的新头头儿,是个神仙面蛇蝎心的年轻人,号称什么玉面罗刹,手段残忍,为人阴仄。”
神仙面蛇蝎心,寄月细细品着这句话,脑中猝然掠过一张笑吟吟的面孔。
江娘子见她又走神,心猜大概是又想到了那位负心郎,不屑道:“那种人也没什么好的,上辈子怕不是拿良心换的容貌和权势。”
寄月被逗笑了,跟着调侃,“那江姐姐貌若天仙又家财万贯,是拿什么换的?”
江娘子露出一团孩子气的笑,“我?约莫是用脑子换的吧,别看我手底下产业多,但都是捡现成的,经商的本事,也是我二叔和夫君教的。”
她捧着腮痴痴看着寄月,“那阿月妹妹呢,不仅聪慧能干,生得又好,性子也温柔,又是拿什么换来的。”
“大概是亲缘吧。”寄月半开玩笑道。
说着话,早已远去的马蹄声又近了,并且在酒楼跟前停了下来。
江娘子满不高兴地站了起来,“这群罗刹,来我家酒楼干嘛?打劫么!”
“姐姐莫慌,兴许是别的事。”寄月安抚着江娘子,给她递过去一杯茶。
浮云酒楼前。
一行人浩浩荡荡地停了下来,为首的青年身穿墨色麒麟服,头戴乌纱冠,本是俊秀如画的眉眼,但因神色过于阴冷如同妖孽,叫人望而生畏。
青年端坐马上,蹙眉望着酒楼的匾额,久久不语,看得掌柜的后背发凉,正欲迎上去。
谁知那青年垂下眸,竟露出一丝苦笑来,似乎带着自嘲。
直把那掌柜的看得愣了。
这又是唱的哪一出?
青年身侧有位十六七岁的少年,见他如此,竟也跟着红了眼眶,面带不忍出言提醒:“大人,时候不早了。”
“嗯。”青年淡淡应了声,随即领着一行人马走远了。
楼上雅间。
江娘子听了掌柜的叙述,亦是一头雾水,“莫不是被我这浮云酒楼的名字给净化了灵魂?觉得一切皆是浮云?”
寄月忍俊不禁,只道:“喝茶。”
又侯了半个时辰,酒楼里人声渐渐起,江娘子推开窗,“呀,真热闹,都是年轻姑娘家呢,看来今年有不少俊俏的进士。”
寄月凑到窗边一看。
外头道上人潮熙攘,下饺子般的人群里,有贩夫走卒、白衣秀士,亦有坐贾行商。其中最引人注目的,还是那些强作端庄却总忍不住伸手去理理钗发的各路西施们。
“真是人不可貌相,分明看着弱柳扶风的姑娘家,硬是站得比老树扎根还稳当!”
江娘子揶揄着,从一旁的花盆中折了朵君子兰。
楼下传来喧哗:“来了!来了!”,众人纷纷伸长了脖子往前看。
鼓乐声渐近,不多时便瞧见打头的旗鼓和举着御杖的官兵。
紧接着的是威风凛凛的金鞍朱鬓马,待看到马背上手捧御诏的状元郎时,本就热闹的人群沸腾起来。
那是位端方文雅的年轻公子。
约莫二十出头,比弱冠少年多了些持重,又比而立之年的男子少些沉闷,一身大红状元服、簪花乌纱帽,为清风皓月的气质里添了几分肃穆的贵气。
美中不足的是,过于清瘦文弱。
“这状元郎可真俊!可惜看着像个病弱书生。”江娘子一面惋惜,一面笑盈盈地将手中那枝君子兰从窗口抛下,恰恰落在状元郎马背上。
状元郎抬眼望去,见窗边立着两位女子,瞧见一脸诧然的那位时,起先不敢置信,继而温静的眼中兴起波澜,朝那女子莞尔一笑。
“阿月!那状元郎竟然在对着你笑!”江娘子像个十七八岁的少女般雀跃,摇着寄月的胳膊。
寄月收起惊诧,亦朝着马上的温润青年遥遥颔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