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一）（2/2）

寄月不禁怀疑他才是那个可以一心二用的人，不，不仅是一心二用。

是一心四用。

牙齿、两只手还有别处均各司其职。

原本寂静的雪夜变得热闹起来。

角落里的木炭噼里啪啦地燃烧着，木头吱吱呀呀地起舞，外间缸里的凤尾锦鲤啪啪用尾巴拍打着水面，水花四溅。

后来寄月还是没数对，她隐约记得自己有好几次数到五六百，却脑子一抽又给忘了，没完没了无休无止地。

她是个经商的人，算盘就等同于另一条命，可从今往后，她再也无法直视算盘，更再也不能心无旁骛地拨弄算珠。

她头一次恨上了计数。

昏昏沉沉间，寄月想着，接下来这一阵子，她要把算账都交给账房。

后来寄月睡得很沉，不知到了什么时辰，忽然感觉背后痒痒的。

她猝然睁开眼，发觉自己趴睡着，而祁凌正撑起半边身子，手支着下巴，百无聊赖地拿一束猫尾一般的毛发捉弄她。

“你怎么还没睡？”寄月一开口，声音都是绵绵软软的。

“夫人在我身侧，我仿佛被分成两个我，一个我想睡，一个我也想睡。”

祁凌嗓音慵懒，漫不经心道。

相处已久，他每一个字的言外之意她都能准确捕捉到，寄月顺着他的目光往下，哀求地看着他。

“我想睡了，能否明日再说？”

“正好。一起啊，你我是夫妻，各睡各的怎么行？”

祁凌晃了晃手里的“猫尾”，告诉她：“这是那只白狐身上取下的毛发制作而成，我原本想用它给夫人做个吊坠，可现在……”

他的眼睛危险地眯起。

“你别……”寄月央求着。

“就在几个时辰前，姐姐还答应我要对我言听计从，怎么，反悔了？”

祁凌取来她掉落一旁的发带，吹膜漫不经心道：“上次在江州，姐姐拿发带捆我的账还没算呢。”

“在江州？”寄月混乱了，“哪一次？”

说完才意识到自己失言，这不是明摆着不打自招，她心里有愧，索性老老实实趴在紧被上，“我答应你就是了。”

“好。”

话音方落，眼前就一片漆黑。

寄月此刻只恨自己为何在编织发带的时候这么上心，结结实实密不透风，一丝光亮都透不出来，全然的黑暗让人只能用其他触感去感知周遭。

任何细小的动静都会被放大。

天色微亮时，寄月无力地靠在床角，委屈又愤恨地看着祁凌，两眼水汪汪的。

祁凌慢条斯理地穿好衣裳，将厚厚的锦被仍在地上，可地上铺着毛毯最是吸水，一下子锦被和毛毯都不能要了。

他收拾好后，又是衣冠楚楚。

看着角落里瞪着他的寄月，明知故问道：“阿月姐姐这是怎了？明明是你一开始不愿让我睡下，怕我扰着你休息，可我真不睡了，你反倒不高兴了。”

寄月感到委屈。

声音水润润娇颤颤的，“你……你这不是欺负人么？”

昨夜他把她逼得主动求他，哭着求他，可他只是解开了蒙眼的发带，将被浸泡得瘪了的那束狐狸毛扔在地上。

而后替她盖好被子，“乖，睡吧。”

她这样要怎么睡？！

寄月睁着眼一直醒到现在。

“夫人是还有什么不满么？”祁凌诚挚道，“若你对为夫有何欲l求，尽可直言，否则我为人蠢笨，怕伤了夫人的心。”

寄月更是无言以对。

要怎么说出口？

难道说欲l求不满？

她语气凉丝丝的，“蠢笨？我看郎君是聪明绝顶。”

生着闷气到了晌午，祁凌忽然提议，称指挥使府上园子里有处湖，湖心有亭子，建议二人去赏雪。

寄月生怕他又捉弄，急忙同意了。

这湖心亭说是亭，实则是阁，四面有窗，全敞之时是凉亭，全闭之时是暖阁。

此时阁内碳火正烧得旺盛，里头暖融融的，加上今日虽有大雪，却无风，即便敞开了一扇小窗也不觉得很冷。

二人都披着裘衣，祁凌在狐裘下穿了一身淡蓝色的锦袍，在外头一片雪白映衬下，坏劲不再，显得清冷禁欲。

他越是端得一副不食人间烟火的模样，寄月越是生气。

她站在窗前，手撑在窗台上，认真地赏着雪，还伸出手去够外头的雪花。

祁凌凑到身后，解去她的狐裘，放到一旁。

寄月警觉地回头看他。

他笑了笑，自身后揽着她的腰，用自己宽大的狐裘将两个人都裹住了。

“早就想和夫人一道在阁中赏雪，今日总算得偿所愿。”

寄月从鼻子里轻哼一声。

祁凌兀自叹道，“白雪红梅，真是人间好景致。”

她环顾周遭，“哪来的红梅？”

祁凌只笑不语。

语气突然变得危险，“姐姐赏姐姐的雪，我赏我的。”

后来很长一段时间，寄月都无法认真地赏雪了。

寄月无力地怒骂：“不知餍足！”

祁凌目光缱绻，“我喜欢夫人，自然多少也不餍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