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柔（2/2）

这屋子似乎很大，她一说话，声音立即被黑暗吞噬，四周更空寂了。

察觉到她在害怕，祁凌站起身来，手掌抚过寄月头顶，像兄长安慰妹妹，更像父亲安慰疼爱的小女儿那样。

用温和笃定的语气道：“乖，等我一下，我去点灯。”

屋子四角的八角烛台都被点上了，顷刻间屋内亮堂堂的。

骤然闯入的光亮，晃得眼睛难受，寄月不禁再度闭上眼。

祁凌回来了，手掌细心地覆在寄月眼上，指间一点点松开，待她慢慢适应后，才移开手，柔声问：“饿不饿？要水么？”

寄月摇了摇头，腹中却不给面子地咕噜了两声。

他并未像从前一样调笑，反倒纵溺地摸了摸她发顶，“想吃点什么？”

过于温柔甚至称得上慈祥的笑容，让寄月无所适从，“阳春面就好。”

祁凌出去了，她以为他是去唤人来，不曾想他过了半晌才回来，手中端了一碗面。

卖相相当凄惨，但寄月饿得心慌，顾不上挑剔，更顾不上客套，不一会就把一碗面吃得精光。

“好阿月，真乖。”

祁凌掏出帕子，细心地替她擦去唇边的汤渍，又端过来一杯茶。

寄月硬着头皮接受着他的服侍，越想越觉得奇怪，她压根不敢对上那双慈爱宠溺的眼，这让她感到错乱。

无所依靠的目光落在了祁凌的衣服上，她这才发现，他穿了一身月白色的衣袍，一头乌发用玉冠半束起。

他生得好，再一这样装扮简直叫人挪不开眼，只是……

这也太不符合他往常的作风了。

他只有一张脸能称得上如玉，可性子离温润如玉差了十万八千里。

如今这样，从里到外的温煦，只会让寄月觉得他是受了刺激。

也许这两年他变了性子也说不准。

她收回思量，问：“我这是在你府上？”

“嗯，当时情形，我不放心带你回石桥巷。”祁凌坐了下来，猜到她会顾虑，先一步道：“但早些时候我已派人去铺子里和石桥巷知会过了，说你有事要过两日回来。”

“多谢。”寄月低着头。

又说：“还有今日在郡主府上的事，也谢谢你。”

“不碍事。”

她这一句道谢像一堵墙竖在中间，霎时两人都拘束起来了。

恰在此时，门外有人敲门。

祁凌：“谁？”

“大人，是我。”粗粝的嗓音，寄月想了想才记起，这是那位叫夜枭的汉子。

他说：“您吩咐的事了了。”

祁凌：“进来说。”

夜枭推门而入，正要像往常一样直接进到里间，却听祁凌慢悠悠地说。

“就在外间说，再靠近一步当心你的腿。”

汉子一愣，神情竟是很激动。

自两年前起，大人就跟换了个人一样，冷静得让人怀疑他是否缺了一缕魂。

但今日夜枭却感觉祁凌心情格外畅快，说的虽是威胁的话，但语气里尽是得意和揶揄。

他有种错觉，他们回到了两年前。

夜枭自祁凌十岁时就与他一起出生入死，他虽粗枝大叶，但也能瞧出来，嫂嫂还在大人身边的那阵子，是大人最意气风发的时候，比往前的几年多了些人情味儿，比往后的两年多了些活人的气息。

“说吧。”汉子久未说话，祁凌竟也未显出不耐烦，只温声提醒了一句。

“哦，好。”夜枭忙提起精神。

“属下派人去查了，那汪文及自离开青城后，遇到了清和郡主，因郡主外祖是前朝大儒，亲自教导提点，竟给那汪文及打通了任督二脉，先是中了举，后来又在三十岁时高中状元。”

“高中之后，汪文及入翰林院，只可惜他没有做官儿的能耐，到现在也只是个五品的小编撰。”

“啧，这就耐人寻味了。”

祁凌打断了夜枭，换了副哄小孩的口气，“你说，这状元是不是有猫腻？”

夜枭一颤，大人怕不是思念嫂嫂过头了，竟用这种肉麻的语气和他说话。

要命，太要命了。

愣神时，祁凌嘱咐他：“回头查查，郡主那位长公主的祖母在各部可有旧人。”

“好。”

祁凌又问，“别院那边呢。”

“回大人话，汪文及给小孩换了血，因失血过多，这会估计已经没了。”

祁凌不置可否，长长的沉默后。

内间突然传来一阵低低的啜泣。

娇娇颤颤的。

听得人耳根子都软。

夜枭瞳孔紧缩，他如今已有家室，听到这样的哭声，大人方才又那般怪异，他不由得胡思乱想。

莫非大人是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