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第一章（1/2）

溪流村坐落在齐国南境，这里青山环绕，一条弯弯的曲水河贯穿整个村落，溪流村由此得名。

天微微亮，街边的铺子已经开了门，柴米油盐，胭脂水粉，应有尽有。其中最大的一个门脸儿旁，扎着一个深红色的幌子，上书——沈家酒坊。

“沈娘子，来一坛女儿红。”

随着一声粗犷的叫喊，帘子里面走出一个俏生生的小娘子，十八九岁模样，肤白如新剥鲜菱，一双灵动的眼眸流盼妩媚，嘴上擦着桃红色的胭脂，微微一笑，艳丽无比。

“哎！您慢等！”

沈娇利落地撸起袖子，拿起酒提子，一边灌酒一边闲聊，“大哥这是家里有喜事？”

客人一愣，“是啊，我家闺女儿出门子哩。”

“呦~”沈娇捂嘴浅笑，“奴家先恭喜了，今日给您便宜些，算我给姑娘的贺礼。”

她说话讨巧，一通吉祥话不要钱似地往外蹦，哄得客人眉开眼笑，不仅没少给，反而多结了三文钱。

大清早开张，沈娇心情极好，哼着不知名的小调儿开启一天的忙碌。一双纤纤玉手拿着粗布擦拭案板，旁人见了，不免心中叹息，多俊的小娘子，可惜了，是个寡妇。

沈娇是沈家的童养媳，生的一副好模样，又伶俐能干，做姑娘的时候就是十里八乡出了名的巧手，可惜她男人是个痨病鬼，新婚不到一年就病死了，只留下老迈的公婆和年幼的小姑。

家里没了顶梁柱，日子还得过，一家老小都指着沈娇活命，她当时不过十六岁，就独自扛起了酒坊的生意，如今已过去三年。

她干活儿麻利又勤快，沈家酒坊总是开的最早，关的最晚，加上一张抹了蜜的巧嘴，每每哄得客人开怀，久而久之，这沈家酒坊的生意越来越好，原先偏僻的小门脸，也换成了宽敞的大铺子。

当然，中间也有波折。寡妇出来抛头露面已经够惹闲话，加上她长相娇媚艳丽，有些流氓无赖经常借买酒调戏骚扰，直到有一次，沈娇敲破了一个地痞的脑袋，更是扬言要告上公堂，众人方知沈娘子是个烈性子。

如今再无阿猫阿狗来招惹，沈娇大大方方坐在堂前，手指在算盘上飞舞：“昨天二十文，前天十文，刨除成本……这个月一共赚了一两三十文钱！”

她皱皱眉，又算了一遍，算盘打的噼里啪啦响，结果还是一两三十文，一分不差，她顿时拉下脸，马上月底了，还不到二两，这怎么够呐……

“阿嫂——”一声清脆的女声打断了她的思绪，来者是她的小姑，沈秀秀。

沈秀秀如今已经十四岁，出落成了一个亭亭玉立的大姑娘，年轻的姑娘总是跳脱，这不，今日村头集市，瞒着爹娘偷偷跑出来赶集，怕被责骂，便拉着沈娇一起。

沈娇不赞同地摇摇头，“你呀，咋想一出是一出，集市人多口杂，我一个寡妇，不方便抛头露面。”

可沈秀秀正是贪玩的年纪，怎么会听得进去？皱着一张脸苦苦哀求，沈娇向来疼她，怕她一个小闺女真出了什么事，只好关了店门随她去。

“唉，今天开门红，原来有个好兆头，这下可好，白高兴一场。”

走在路上，沈娇碎碎念，沈秀秀年少不识愁，摇头晃脑道，“银子嘛，哪儿有赚够的时候，阿嫂不要钻钱眼儿里去啦。”

“你个小丫头，歪理还一套一套的。”沈娇笑骂一句，心道真是不当家不知柴米油盐贵，要是没有你阿嫂我精打细算，咱一家老小都得喝西北风去。

不过年轻的闺女，正是天真烂漫的时候，沈娇也不拘着她，到了集市上任由沈秀秀蹦蹦跳跳跑远，自己则慢悠悠在走后面，东瞅瞅西看看，然后停在了一个脂粉摊子上。

沈娇爱俏，即使守了寡也不似寻常寡妇一般素面朝天，她偏要打扮地跟朵花儿似地的。摊主见她拿着一盒胭脂又放下，笑道：“小娘子好眼光，这盒卖的最好，您要是喜欢，四文钱带走。”

“四文？”沈娇柳眉一竖，掐着腰：“你还不如去抢劫咧！人家都卖两文，你这么小一盒——”她比划一下，“连人家一半都没有，怎么好意思开口！”

她嘴皮子利索，比卖家都能说，最后答应三文钱成交，沈娇心知这是最低价，两文搁往常也就买了，可如今……她咬咬嘴唇，陷入了天人交战。

这边沈娇正发愁，前方忽然传来一阵喧哗，隐约听到“落水”“姑娘”几个字眼，她心中一沉，生出不详的预感。

她三步并做两步走，扒拉开人群，看到落水的人正是沈秀秀。她不识水性，胡乱向上挣扎，呛了几口河水，脸都憋紫了，对着岸边高声尖叫——“救命！阿嫂救我！”

沈娇想都不想，直接跳下去，初春的河水冰冷刺骨，她穿的又是棉衣，吸水鼓起来，往前游的十分困难，幸好周围有好心人伸着了个竹竿，沈娇借着竹竿的力，从身后拽着沈秀秀，半拖半抱，等到把人救上来，沈秀秀已经脸色青紫，气若游丝了。

有相熟的村民认识沈娇，帮趁着把人送回家，公婆见状吓得魂都散了，一番兵荒马乱后，沈秀秀悠悠转醒，沈娇端着姜汤进来，听到了婆婆沈李氏的抱怨。

“你个讨债的祖宗，这么能耐咋掉下去了？嫌家里水不好喝非得尝尝外边的？阎王爷没收了你都是不开眼！”

沈秀秀刚捡回一条命，又被亲娘指着脸皮子埋汰，眼含热泪望着沈娇，谁知沈李氏瞥了她一眼，又指着沈娇骂：“你也是！她年纪小不懂事你也是个蠢材啊？好好的一个人给你看没了！秀儿姐有个三长两短，我老婆子拼了命也不会放过你。”

沈娇抿了抿嘴，没说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