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结局之三】：修罗（2/3）

认识滤镜完全消退，利奥兹面前的世界顷刻变化。

利奥兹站立在漆黑的水面之上。

无数具世界树自深邃沃土之中崛起，它们的参天树冠托举起六渊，万千时间线在树枝之间穿梭跳跃，不断地缠绕、交汇、延伸下去。

祂不需要太费力，就能看到另一个与这里互相吸引、互相排斥、互相纠缠的世界。

那是一颗蔚蓝色，被漂亮的海洋和大气包围的美好星球。

——地球。

「终于，你还是来到了这一步。」

一个稚嫩的声音响起。

利奥兹转过头，看向声音的来源。

那是一个漆黑头发，蓝色眼睛，看起来像个地中海人的少年，身高看起来还不到利奥兹胸口，看不出有多漂亮，也没有什么特殊的地方。

但是，他只是站在那里，就给人一种无法战胜的感觉。

「已经过去了四千五百亿年了，自第76场游戏之后，就没有人能够来到这里了。」

黑发蓝眼的少年欣慰地看着利奥兹：

「做得好，利奥兹。」

“做得好？”

利奥兹问道：

“你是谁？这是哪里？你为什么认识我？”

「第一个和第三个问题，只需要一个回答：我是你的造物主——盖亚。不是盖娅，‘娅’在中文里是有女字旁的。」

盖亚平静地说道：

「第二个问题：这里是阿比斯，星渊的根源之地。一切都起源于此。」

利奥兹看向那无穷无尽的参天世界树，以及无限蔓延下去的时间线，祂踩了踩脚下的大地。

“极纯源土？”

「是的。」

盖亚张开双臂，开心地说道：

「在外边很稀有，但是在这里，源土和极纯源土，到处都是哦！」

利奥兹沉默地捏了一把地上的源土。

光是这一把，就比当初盖娅升变【社会】时候，用的都多了。

“既然有这种东西，为什么不——”

地球的造物主替祂说道：

「为什么我不亲自出手，让地球避免被破坏吗？」

“……原来你都知道。”

利奥兹抿了抿嘴唇，咬牙切齿地问道：

“这样一来，星渊和地球就不会爆发战争。所有的悲剧都不会上演，你和阿比斯只要多付出一点，无数人的生命就不会白白牺牲和浪费……为什么，你和阿比斯，不亲自下场呢？！”

「关你屁事。」

造物主眨了眨眼，双手背在后：

「关你屁事。」

似乎是生怕利奥兹不相信堂堂造物主，能够说出如此粗鄙而且不负责的言论，造物主盖亚又笑着说道：

「关你屁事呢。」

“……为什么？”

「没有为什么啊。」

星渊人盖亚，地球的造物主盖亚无辜地说道：

「明明知道熬夜对身体不好却还要熬夜，明明知道只要正常饮食就不会生病，明明知道只要富人拿出很少一部分钱分给穷人，他们就不会造反——但是就是会有人不去做。」

「这需要理由吗？」

「很多事情，‘不想’就是‘不想’啊？你跟我说那些道理，我难道会不懂吗？」

利奥兹怔怔望着造物主。

自己面对的，似乎根本不是什么高深、神秘、智慧的存在。

比起来主宰宇宙的造物主墨菲德里亚……

不。

这货甚至还不如墨菲德里亚。

“我不明白，你们既然创造了这两个世界，地球和星渊，你们就应该负起责任，好好维护下去才对，而不是放任这两个世界自相残杀，在这个过程中，你和阿比斯能够收获什么？”

「好玩。」

“……好玩？”

「你没有背着家长偷偷玩过电脑吗？再不济，爸妈不在家时候，不去写作业而是去看了电视。」

盖亚摊开手：

「表面上，破灭者随时会攻入星渊宇宙，搞不好就会让我和阿比斯的多年心血毁于一旦。」

「但是，换个说法，就是老爸老妈随时有可能回家，回来了也会查看电脑和电视机的后盖有没有发热」

「偷摸玩的游戏是最刺激的，偷懒时候看的电视节目才是最有趣的！」

盖亚天真地笑了笑：

「但是，我知道，这不是你能够理解的。」

他看了一眼身旁，说道：

「出来吧，阿比斯。」

下一刻，一个瓷质肌肤，披挂铠甲的少年浮现在了盖亚身旁。

“阿比斯。”

利奥兹说道。

「嗯。」

地球人阿比斯，星渊的造物主阿比斯，对于利奥兹的问候，只是淡淡点点头。

与祂一同出现的，还有一个身材苗条，穿着碎花短裙的银眸少女。

“盖娅。”

银色眸子顷刻间就对上了利奥兹的双眸，前者瞬间亮了起来，接着主人的脸上便绽放出从未有过的灿烂笑容：

“利奥兹！我们，真是好久不见了。”

利奥兹看向阿比斯：

“这是什么意思？”

「你还打算演到什么时候，亚斯卓拉。」

阿比斯冷冷说道：

「如果不是你，盖亚和我已经结束了这把游戏，该换边重开了。全都是因为你的存在，我们才没办法开下一把。」

「但虽说如此，我和阿比斯还不至于觉得你罪该万死。」

盖亚笑呵呵地说道：

「当你解开身上的桎梏的同时，盖娅也已经打下来了六个星渊。」

「如今，觉醒了亚斯卓拉的你，和征服六渊的盖娅，都达到了战力的最巅峰时期。」

「所以，我现在有一个想法：你们俩一对一单挑，如果你赢了盖娅，那么我就还你自由，这把算作你和阿比斯胜利，我带着盖娅退回地球。比赛重新开始，下一次，由你和阿比斯合作，对抗我和盖娅，你看，这样是不是就舒服多了？你熟悉的人，目前珍视的一切都不会灭亡。」

然而，对于这个问题，双眼猩红的利奥兹却不为所动。

他凝望着盖娅，又看向阿比斯，最后落回盖亚身上。

利奥兹问道：

“如果，我输了呢？”

「那就输了。」

阿比斯说：

「盖亚会带着你回到地球，继续奴役你的宿命，到了那时候，你大概会成为地球的守护神——大抵是叫盘古、帝释天、宙斯、耶和华、拉、提亚马特等等之类的。」

「不，这次，地球的神就叫利奥兹。」

盖亚呵呵笑道：

「祂和其他几个都不一样，没有一个像祂这么狼狈、平庸、普通，既没有华贵的出身，也没有高傲的血统。就是一个又笨、又呆、可怜兮兮的普通娃子。我可不会把那些高贵的称呼交给祂。」

「随你——怎么样，利奥兹，你要不要接？」

阿比斯随意的说道：

「你不接也可以，但你体内的亚斯卓拉不能留存，我会亲手帮你除去。自那之后，你就乖乖去地球，大不了以后打回星渊，还能看看这片宇宙就是了——怎么样？」

「啧啧，这条件可不赖了哦。」

盖亚摇摇头：

「如果不是你太平凡、太普通，又混到了这个份上，我们也不会对你有这么多偏爱。」

「祂这般木讷，不如我还是亲手给祂除去了亚斯卓拉。」

「不可，那多没意思。」

盖亚看着利奥兹：

「怎么样，作出选择了吗？」

「是跟盖亚决战，还是被除去亚斯卓拉——」

“我选好了。”

利奥兹粗暴的打断让盖亚有些不满，他轻轻摇了摇头：

「真没礼数——说罢，你的选择是什么？」

“我的选择……〗

利奥兹双眼猩红，身上的所有肌肤顷刻间化作苍蓝烈焰，他咧开骷髅的嘴角，朝着造物主们竖起笔直的中指：

〖——亚斯卓拉！〗

倏！

盖娅歪了歪头。

她看了一眼身旁。

阿比斯和盖亚，两位造物主的头颅已经高高飞起。

〖他们太碍眼了。〗

下一刻，利奥兹的面庞突然出现在盖娅的眼前，他伸出手，轻轻触碰着盖娅的脸庞。

盖娅温馨一笑，抬手盖在利奥兹的手背上：

“这样的你，我还是第一次见到。”

〖盖娅。〗

利奥兹的身形在苍蓝星火之中焚毁重塑，重新回到了人形李澳兹的姿态模样。唯独双眼猩红，瞳孔如同十字状向外撕裂绽放。

“我一直挺期待，能够跟利奥兹再次相遇的。”

盖娅闭上眼，静静感受着掌心的温度。轻声说道：

“放过你，果然是一件无比正确的事情呢。”

〖是啊，如果半路死了，就再也不能见面了。像你这样温柔又善良，智慧而贤明的领导，如果不能再次遇到和交流，真的是人生一大憾事。〗

“你说的这些，五千年前，我早就知道了。”

盖娅抬起头，银白的眸子中浮现出温柔的杀意：

“那这一次，我下死手咯。”

啪！

利奥兹的手瞬间穿过盖娅的胸口，祂一把将盖娅拽起，朝着地面上不断摔砸落下。

〖盖————————娅————————！〗

利奥兹嘶吼着，一脚将盖娅踢飞出去，双手直接进化成了一对螯肢，顷刻间就追上半空中的盖娅，双手螯肢夹住对方双臂，将其剪去切除，随后猛然抬起腿，脚后跟化作战锤，重重砸落而下！

轰隆！

没有烟尘，没有浓雾，纯粹的暴力在遍是源土的大地之上肆意传递。

盖娅如同猫咪一般轻巧地落地，她亭亭而立，胸前的空洞和破烂的裙子即刻予以治愈复原。

利奥兹冲上跟前，她如芭蕾般轻点脚尖起舞，腾挪转踵之间，缺失的双臂顷刻间便再生。

她一手抚住利奥兹的额头，向前一推，另一手五指搓标，骤然凿击利奥兹的喉间。

铛！

标指精准地击中了突然进化得来的挡板上，盖娅微微一歪头，利奥兹立刻一拳砸在她的面孔上，盖娅的身躯骤然腾起，庞大的力量将她的身躯活生生拧成一根麻花。

利奥兹箭步冲前，一手抓起她的头发，另一手拽其头皮，甫一动力，将其皮肉剥离脱落，各类器官零部件就砸在地上，散落成一颗颗星球和宇宙。

祂还要趁势追击，被剥皮了的盖娅在半空中却猛然转动身躯，转起脚后跟踢在利奥兹的下巴上，利奥兹的速度瞬间超越了光，向后击飞出去无数岁月。

轰！

利奥兹轰然砸落在源土之上，祂翻身而起，斜眼一瞥，一个脆生生的紫发小姑娘站在不远处望着他。

“别看祂，米瑞德。”

一头熵君赶紧延展开节点，将那头幼小的质向包容收走。

来不及为自己所处的时间点感到困惑，利奥兹直立起身，下意识抬起手肘，正砸中穿越时空而来的盖娅胸口，祂旋身一脚踩在盖娅膝盖上，将其踹翻在地，右手指甲快速延长，化作尖锐利爪，挥舞切割，将盖娅顷刻间斩成无数原子级的颗粒。

然而这丝毫没有阻碍盖娅的再生。

化成无数原子的盖娅反而与这片宇宙空间完全融为了一体，整个阿比斯空间剧烈震动，无形的压力和诅咒瞬间落下，将利奥兹瞬间压垮。

噗啊——

利奥兹双膝跪地，口中喷吐着鲜红的血液。祂的瞳孔迅速溃散，失去了全部高光。

利奥兹，死亡。

盖娅却没有就此放过他。无形的大手将利奥兹的身躯拎起，凭空施加压力，把揉粉碎，研磨均匀，随后缓缓张开，任由其浮荡至天地之间。

……………………

结束了。

这种程度的粉碎，跟湮灭已经没有什么区别了。

……………………

结束了……吧？

如果这种程度的打碎还能再生回来，那多少有点瞧不起自然世界的底层程序了。

……………………

真的，结束了吗？

不同于作为【社会】的盖娅，个体的存在只有聚合在一起才有意义。如果散落得到处都是，还能称之为‘一个人’吗？

……………………

熊！

火。

苍蓝之中夹杂着一点猩红，炽烈得令人心魂俱灭的火，毫无根据也无热源地绽放开来，在这自然宇宙中没头没尾地燃烧着。

它的燃料不是任何东西，提供能量的也不是这片宇宙中的能量。

它是靠自己烧着自己，自己给自己燃烧提供着能量，就这样如同永动机一般无限度地成长下去。

在盖娅的凝望之下，它就这么一点点，靠着对自我存在的焚烧，逐渐茁壮起来。

啪。

一只脚落在地上，接着是第二只，为了适应源土的特殊触感，脚趾特意分化出六瓣，如同鸟或者恐龙那般紧紧扣入源土之中。

接着是两腿从火焰之中生出，然后是一对利爪，厚实健壮的躯体，覆盖全身的鳞片，比全身更长的尾巴。

最终，伴随着一个倒五边形状的头颅从苍蓝星火中分化而出，一头根本无法用语言形容的诡异怪兽便屹立在了阿比斯的源土大地之上。

SI——TRAAAAAAA————！

它浑身覆盖着难以名状的大片鳞甲，呈辐射状扩散，腋下、肘弯、大腿根部都弹出无数半透明状，如同海葵的触须，两道剑状板甲，从脖颈后一直蔓延到尾巴尖，并在末端迅速延长突变，化作一道锋锐的长刃。

星间巨兽双手一锤大地，它的体温瞬间上升到扭曲空间的地步，崩飞溅射的源土附着在它的身上，基于源土的特性，迅速渗透入它的身躯。

于是，它又死了。

在盖娅的注视下，这头怪物以肉眼可见的速度，不断地重复着死亡——复活——进化——再生的过程。

用物理殴打，它就会进化出更加坚固的板甲，直到最后刀剑不入，水火不侵。

用熵增直接摧毁它体内的有序能量，它会痛苦地倒下，身体化作一滩朽骨，但没过多久，它就浑身燃烧着漆黑的混沌烈火，将自身完全混沌化，成为了一团错误的信息。

于是，盖娅选择用规则系能力扭曲它的存在，使得它陷入自我坍缩之中。

SITERAAAAAAA————！

黑洞的核心之中伸出数百颗头颅，万对羽翼撑开时间序幕。

一头完全诞生于毁灭、无生之地的绝境魔兽，在不断地死亡和破灭中，迎来了一次又一次的进化。

它的身体变得越来越夸张，甚至连它自己都嫌弃这体格影响了自己的成长，会主动为自己施加痛苦，可成长也是一种痛苦，它就在自己施加的痛苦之中成长，又在成长之中不断地自我增加痛苦。

终于，在两百个千年后，巨兽的体型已经完全突破了阿比斯的边界。

盖娅的身体也被其硬生生从阿比斯中挤出来，她亭亭而立，站在虚无之间。

“哇哦，我输了。”

盖娅看着身形不断扩张下去的星间巨兽，拍了拍手：

“恭喜你赢了……但你现在，我该怎么称呼呢？”

此刻的巨兽早就没有了自我的意识。

它是谁？是亚斯卓拉？是利奥兹？还是那些无数代为了反抗而反抗的意志的集合体？

在盖娅看来，这已经没有必要了。

就如她一直所说的那样。

在她实力之下的人，不论用尽任何手段，都不是盖娅的对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