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五章 大宋危矣!(1/1)
天色已经暗了下来,虞嗣汉不敢让人进来点灯,偌大的垂拱殿陷入了昏暗之中,这种令人绝望的黑暗,恰如现如今风雨如晦的大宋朝。
在黑暗中,赵顼的脸并非全然呆滞,却像是变脸一般,一会平静一会咬牙切齿,一会又换上了阴霾一会却是暴怒无比,像是从地狱中爬出来的恶鬼。
若是走进了些,是能够听到赵顼说话的,不过此时只有他自己才能够听得到自己的话。
“……欧阳辩,你这个无耻小人,这些都是朕的,你将朕的东西都给夺走了啊!
这是朕的天下,燕云十六州是朕的燕云十六州,这等丰功伟绩应该是朕去完成才是,你一个臣子,怎么敢如此僭越?
欧阳辩啊欧阳辩,你是比朕聪明,也比朕能干,但臣子就是臣子,你怎敢僭越,怎敢回过头来对付朕啊!……”
赵顼咬牙切齿,神色凄厉,竟如同一个刚刚从地狱中爬出的恶鬼一般。
可是片刻之后,赵顼又面如平湖一般高深莫测起来。
赵顼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了,来了临安之后,他便发现很难再控制自己的情绪了,一会暴怒,一会又觉得什么都可以,一会又觉得世间万物充满勃勃生机,一会又觉得世间不值得。
此时的他,心情却是平静到了极致。
一盏昏黄的灯火从门口进来,带来了些许的光芒。
“陛下,该用膳了……”
赵顼点点头:“朕思考的时间里面,有谁过来求见朕的?”
虞嗣汉赶紧道:“曾相公、蔡相公都过来了,还在外面等着呢。”
赵顼点点头,想了一下道:“晚膳备多一些,请曾相公、蔡相公都进来吧。”
一会之后,赵顼跪坐在餐桌前,前方左右两侧,跪坐的就是曾布以及蔡京,两人都是言笑晏晏,全无隔阂的模样。
赵顼却是心中清楚,自己这两个左臂右膀,不仅不和,而且还是恨不得搞死对方的那种。
蔡京原本是曾布的手下,可是后面被自己一手扶起来与曾布分庭抗礼,由此一来,曾布自然是对蔡京恨之入骨。
蔡京对曾布也是恨得牙痒痒的,曾布对他提出的政策就没有赞同的,到了最近更是蔡京赞同的,曾布那边的就一定要反对,最近更是将蔡京主持的市易司给彻底废掉了。
赵顼轻嚼慢咽,一边听着两位宰辅在聊天,不过两位宰辅聊得都是一些无足轻重之事,着实不是赵顼想要听的,他将口中的食物咽下,用西湖龙井簌簌口,两位宰辅赶紧停箸倾听。
只听得赵顼道:“两位爱卿,今日前方来报,叛军在歼灭辽军三十万军队后,越过沼泽,将长城尽数拿下,也就是说,燕云十六州已经全然在叛军的掌控之中了,这事你们怎么看?”
曾布低着头,眼眸之中精光闪烁。
蔡京的神色也是晦涩不定。
赵顼看着他们的神情,心下不由得深深叹了一口气。
两人来这的意思,他还能够不明白么,就想探听一下自己是怎么想的,以及如何应对的问题。
说来也是好笑,两人都是宰辅,明明该他们将这些扛起来,但现在却是总是将目光投向自己,想在自己这里找到答案,若是自己什么都有答案,还要你们这些宰辅做什么呢。
“两位爱卿难道没有什么想法么?”
赵顼的话里面带着责备,
曾布只能硬着头皮说话了:“陛下,此事着实是一个噩耗,虽然现在夏贼没有继续攻过淮河来,但他们随时可以攻过来,夏贼的海军非常强,咱们大宋在水面上根本没有对抗的余地……”
赵顼忍不住冷哼了一声,欧阳辩的海军,还是挖地他的墙角呢,远洋集团那么大的集团,养出来的庞大的海军力量,这原本该是他的啊!
曾布停了停,以为赵顼要说话,但赵顼停了下来,曾布赶紧继续说道:“也就是说,只要夏贼想要对付我们,我们需要防御的地方太大的了。
之前至少我们还有一个优势,就是夏贼还没有掌握燕云之地,这样一来,夏贼就始终要面临着辽国的威胁,但如今夏贼侵占了燕云之地,他们就再也没有后顾之忧了!”
听到曾布的判断,赵顼忍不住悲从中来。
是啊,欧阳辩掌握了长城,辽国想要再打夏国就很难了,而且,辽国现在丢了三十万大军,内部可能都要发生不稳了,更别说去对付夏国了。
这么一来,大宋危矣!
贼军势大,难道我赵家的基业就要由我这一代而止,那朕有何颜面去见历代的先帝啊!
赵顼忍不住落泪。
蔡京赶紧安慰道:“陛下,事情还没有到绝望的时候呢,臣认为,夏国经过连年的征战,恐怕国内也是疲敝久矣,现在夏国已经占了咱们大宋淮水以北地区,又收回了燕云之地,也就是说,现在有大块新占的土地,他们想要在这些地方稳定下来是很难的,这需要时间,所以,咱们也有足够的时间去做准备!”
听到蔡京这么说,赵顼精神一振:“爱卿快说说,咱们该做什么?”
蔡京道:“陛下,臣认为,这是一场持久的对抗,一方面,咱们固然要不断地扩军以对抗夏贼,但内部的经济也要梳理好,现在的情况已经很清晰了,夏贼的海军强大,又占据了陆上丝绸之路,咱们想要发展经济,外向型的经济已经是不可能了。
既然如此,咱们国内的产业结构得进行全面的调整,要转换成为能够满足军事战争的战时经济,也就是说,咱们依然要对经济进行严控,让经济自由发展是不可能的了。”
曾布眼神阴霾。
蔡京说得冠冕堂皇,也有几分道理,但落实到了实处便是——市易司还是得继续存在!
市易司对于曾布的利益没有太大的伤害,但市易司是蔡京的政绩,若是承认市易司的政绩,那便是承认蔡京的执法正当性,这不是曾布希望看到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