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三八章 隐情(1/1)
“你身后就是有人。”
王贤一句话,吓得也先毛骨悚然,赶忙回头一看,却见门外黑黢黢一片,人毛都没一根。也先转过身来,一脸郁闷道:“师傅竟吓唬人……”
谁知道一个‘人,字还没出口,也先就感觉有人在身后拍了自己一下,登时吓得动弹不得,喉头咯咯作响,憋了好一会儿,才张大嘴巴,要出一声‘鬼啊,的鬼叫……
好在身后那人的反应奇快,一下伸手捂住他的嘴,把也先这一声叫憋了回去。孰料也先毕竟是个野小子,竟一口咬在那人的手上,疼得那人大张着嘴巴也要叫出声来好在那人还有另一只手闲着,赶紧捂住自己的嘴巴。
看着两人的滑稽样,王贤登时忘了什么佛家的禅境,忙低声道:“徒弟快住口,是自己人。”
也先也不知是惊吓过度,还是怨身后人吓唬自己,又狠狠咬了几息时间才松了口。
“,小崽子,你属狼的啊”他身后那人捂着血淋淋的右手,一脚踹在也先屁股上,把他踢进屋子。然后顺手把门关上。
“老时,这事儿也怨你,没事儿吓唬小孩子于啥?”王贤笑骂道。来者正是前圣手门主时万,身为小偷中的王者,他一身匿行功夫出神入化,存心不让也先现也是能办到的。但他偏偏故意弄出点声响,让也先感觉有人在后面,待其一回头,又藏得无影无踪,真跟有个吊靴鬼跟在后头似的,把个胆大包天的也先差点没吓掉魂。
“嘿嘿,这愣小子蛮好玩的。”时万说着看向王贤,登时被他那颗锃亮的大光头吸引去了全部目光,好一会儿才回过神来,朝王贤恭敬的行个礼,问道:“该叫您大师还是大人?”
“随便了。”王贤无奈的摸摸自己的光头,看着快要忍不住笑破肚子的时万,骂道:“想笑就笑吧。不过不许扩散”
“属下遵命……”时万说完,捧着肚子吃吃笑起来。好一阵子,才敛住笑容道:“大人,我笑完了。”
“有什么事?”王贤沉声道。
时万看了看也先,王贤淡淡笑道:“自己人,无妨。”
“是。”时万便赶紧将镇远侯家生的事情,以及张鲵的意见告诉王贤。
“还真是巧啊。”王贤闻言闭目寻思片刻道:“顾再兴的情况,我们掌握了多少?”
“掌握的不算少。”时万道:“咱们五处的差事,办得还是很得力的。”他是五处的三档头,时刻不忘在大人面前夸耀本处的功劳。
见王贤只是笑笑没说话,时万讨了个没趣,缩缩头接着道:“镇远侯掌管左军都督府,虽然没参加那日的汉王府集会,还是被本处放在十二个的重点监视目标之列。随后,本处对他的情况作了一番详细调查。现这个顾兴祖的兄长,是个很有内容的人物。”
“说重点。”王贤皱皱眉头,现在五处就是时万和邓小贤在负责。在逻辑归纳方面,时万是拍马也赶不上邓小贤的。当然在行动力方面,时万又胜过邓小贤不少。这两人相互配合,以邓小贤为主,时万为辅,倒也十分的互补。
“重点是,一,顾兴祖说是顾再兴拉扯起来的也不为过,他对自己的兄长怀有极浓厚的感情。”时万赶忙改变了汇报风格道:“二者,顾再兴当初的杀人案疑点重重。根据了解,此人虽然是将门之后,有一身好武功,但性情温柔,从来不与人生冲突。”
“那八年前的案子……”王贤也听说过这个案子,但只是听说是个很简单的争风吃醋的案子,并没有什么端倪。
“传闻的东西,还不知道过了,当不得真。”时万道:“本处经过查访得知,当初跟顾再兴相好的那个妓女,其实是建文旧臣董镛之女。”
“哦?”王贤神情一动,脑海中浮现出这个名字所代表的那段恐怖历史朱棣在靖难之役成功后,一开始是想着怀柔来着,只要建文旧臣肯归顺的,大都予以高官厚禄。譬如纪纲、胡广、蹇义、夏元吉、杨士奇等大臣,虽然都是建文朝的官员,但朱棣并未计较前嫌,继续委以重任,让他们成了缔造永乐盛世的一代名臣。
但更多的大臣,誓死不肯归附朱棣,甚至当面指责詈骂他叔篡侄位,有如父奸儿媳,禽兽之行也,朱棣恼羞成怒之下,对这些人进行了残酷的诛杀。齐泰黄子澄方孝孺、卓敬、暴昭、练子宁、毛泰、郭任、卢植、戴德彝、王艮、王叔英、谢升、丁志方、甘霖、董镛、陈继之、韩永、叶福、刘端、黄观、侯泰、茅大芳、陈迪等朝廷重臣被屠戮一空,妻儿也惨遭牵连。
当时的佥都御史董镛,就是其中之一。当初燕军兵临城下,朝内人心惶惶,不少胆小怕死之徒,都有向朱棣投诚以苟全性命之心。董镛却誓死报国,当朝对大小臣子声言:‘不效忠于本朝者当处死,使朝臣肃然,人心稍定。但当时负责守卫金川门的谷王朱穗和大将李景隆打开了金川门,投降燕军,朱棣领军进入了南京城内。建文帝放火烧了皇宫后潜逃,董镛则和其他官员一起,做了朱棣的俘虏。董镛因为不肯向朱棣屈服被杀,女教坊司,姻亲死戍二百三十人……这就是王贤看到的记载了。
“据当初顾再兴身边的老家人介绍,当时顾家和董家是有娃娃亲的。但后来因为顾成降燕,顾再兴的父亲被杀,这桩婚事也就没了下文。”时万颇为感慨道:“据说当时董家人想毁掉婚约,但董镛说,顾统被皇上处死了,这时候退婚的话,会被人说董家凉薄的,反正孩子们还小,不如过两年再说。没想到几年之后,燕王进京,顾家翻身,董家却万劫不复……”
在这漆黑的夜色中,听着那惊心动魄的故事,也先全然入神了,追问道:“后来呢?”
“后来,顾再兴到了适婚的年纪,家里给他说了好多亲事,他都一概不同意。因为对这孩子感觉有亏欠,他爷爷也就由着他,没有逼得太紧。”时万道:“其实顾再兴念念不忘的,还是那被送入教坊司的董家小姐。他觉着既然董家在自己家遭难时没解除婚约,现在董家遭了大难,他也不应该放弃董小姐。但董小姐是逆贼之后,被钦命入教坊司的,谁也不能赎买。”
“教坊司是个什么东西?”也先小声问道。
“听着就行了。”王贤瞪他一眼,也先缩缩脖子,小声嘟囔道:“反正肯定不会好地方……”
“当时的朝野气氛十分恐怖,文武官员动辄家破人亡,无不人人自危,他祖父又在靖难中,采取一副不合作的态度,虽然被封侯,但并不安稳。所以顾成也不敢乱来。”时万接着道:“好在董小姐色艺双绝,又年纪尚幼,教坊司的人并未立即让她开脸,只是以清倌儿的身份卖艺,也赚得盆满钵满。这就让顾再兴有时间把她救出火坑,后来顾再兴花了好大力气,撒了不知多少银子,终于打动了门路,要设法将她救出火坑。谁知道就在准备行动的前夕,一个叫张乙的湖州商人,说要谈一桩大生意,花重金求董小姐赏脸出游。”
“商人们附庸风雅,在谈生意的时候,请名妓从旁唱曲助兴,实在是秦淮河边再常见不过的事情了。董小姐本不想再出去,但老鸨子软磨硬泡,她心一软,就答应了,结果再也没回来,据说是被张乙奸杀在湖上了。”时万道:“后来只找到一具被泡得面目全非的女尸,老鸨子去认尸,一口咬定了就是董小姐。再后来在顾公子的施压下,应天府把张乙捉拿归案,谁知案子又转给了北镇抚司。北镇抚司很快便以证据不足为由,将张乙无罪开释。张乙得意洋洋,与一帮狐朋狗友在秦淮河畔吃酒庆贺脱厄时,顾公子突然冲出来,当场手刃了张乙。在场宾客里,就有锦衣卫的人,回过神来,赶紧把顾公子给抓起来,直接送到北镇抚司。后来北镇抚司把这案子报到皇上那事儿,就成了争风吃醋,皇上正在气头上,就下旨严惩,结果判了他斩监候……”
“这么短的时间内,你们能打探的这么详细,实在难得。”王贤不禁要对六处的能耐刮目相看了。“但如何保证真实性?”
“嘿嘿,现在北镇抚司是咱们的天下。”时万笑道:“当时审案的人还在,咱们一敲打,就什么都说了。”
“北镇抚司为什么要插手这个案子?”王贤微微皱眉,他感到了阴谋的气息。
“因为那张乙,根本就是锦衣卫的密探。”时万道:“北镇抚司担心三木之下,他露了馅,才给应天府施压,把案子接了过去。当时锦衣卫的气焰,可比今天还要凶多了。那顾公子敢杀锦衣卫的密探,纪纲自然也要把他于掉,才能显出锦衣卫的不可侵犯。”
“那张乙为什么要冒充富商,去伤害董小姐?”王贤又问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