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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这里,饭食算是用完了。
这时候,有个士兵小跑着进来,道:“王爷,人抓到了。”
陆长亭和道衍不自觉地对视了一眼,两人都想到了这个人便应当是称重接应蒙古兵的人。
朱棣的面色骤然沉了下来。久违的,陆长亭又从这个人身上瞥见了冷漠,甚至是极为冷酷的一面,这股冷酷和打仗之前不太一样,此时的朱棣像是嗜血的利剑,陆长亭毫不怀疑,他可能出去之后便将那人宰了。
陆长亭和道衍自然跟着出去了。
士兵们推搡着一人到了跟前,程二在旁边伸出脚来,那人被一脚踹翻在了地上,脸上都是泥土和血污,实在狼狈到了极点,那人喘了两口粗气,抬起头来,见到了与旁人打扮都不同的燕王朱棣,那人双眼一亮,立即哀嚎道:“燕王!求燕王明鉴啊!我并非那通敌之人!我稀里糊涂便被抓了来,这……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我还没弄清楚呢?求燕王查个清楚,还小的清白啊!”
陆长亭闻言,脸上的表情登时就变得怪异了起来。
就这段辩白,前后矛盾,语气里也可以听出来,他对朱棣未必有多么尊重。这人的脑子可实在不太好使,这样喊一通,没罪也变有罪了。
朱棣根本不看他,朱棣对这样的人极为深恶痛绝,连多看一眼都觉得脏了眼睛,他问旁边的亲兵:“他招了吗?”
亲兵摇头。
那人还在声嘶力竭地喊道:“我没有做啊!燕王,我真的没有做啊!求您明鉴啊!”
朱棣对那亲兵淡淡道:“既然不招,那留着也没用,割去舌头。”
亲兵并不意外朱棣做出这样的决定,点了点头,便上前去,一个手肘将那人击倒,而后便伸手上前来,捏着一把匕首,逼近那人的嘴,那人被压制在地上动弹不得,眼神惊恐,他正要大喊大叫,亲兵却伸手狠狠地扣住了他的腮帮子,那人被迫张开了嘴,闭合不上,也发不出声音。
陆长亭看着这一幕,心跳隐隐有点加快,他从来没见过这样的场景。在和朱棣认识之前,他所见过最凶狠的也都是小乞儿往死里打架。
陆长亭的呼吸有一瞬间的变化,朱棣和道衍都是极为敏锐的人,不约而同地回头来看了看他。然后朱棣抓了抓陆长亭的手腕,手上力道紧了紧,其实是在示意陆长亭放松。他倒是没有说让陆长亭进帐子去的话,毕竟上了战场,比这血腥百倍的场面都有,这又算得了什么?有些刺激总是要到来的。
朱棣可不认为自己这般是残忍,对付这等通敌害死百姓和明军的人,不能死得太便宜!
陆长亭反抓住了朱棣的手腕,也算是向朱棣昭显自己的决心了。
就他们爪子摸来摸去的时候,那头亲兵已经无比痛快地下手了,陆长亭觉得自己隐约听见了“刺啦”一声,然后血喷了出来,那人连惨叫声都发不出,便直挺挺地倒了下去,亲兵这才将匕首从那人的嘴里□□了。
这会儿陆长亭注意到了一个细节,他发现道衍竟然笑了。
果然……怪才都是不能以常理来揣测的,或许在他看来,此时的朱棣真是合他的心意极了。
很快,亲兵便将那人拖走了,程二跟了上去,还在后头高声道:“把人给挂城楼上。”
陆长亭想了想,还是没忍住补了一句,“把脸给抹黑。”
“啊?”程二疑惑地回过头,没反应过来陆长亭这句话的意思。
“不给抹黑了,蒙古兵一眼就看见内应死了,那还会来吗?”陆长亭顿了顿,接着道:“若是等他们自以为要胜利的时候,却发现内应早就给挂城墙上了,他们心情又会如何?临到最后当头一棒……”这都不消细说,想一想都能感觉到,那该是何等令人咬牙切齿的滋味儿。
程二都暗自咋舌,这可真够坑人的,但是……他疑惑道:“那蒙古兵不来了,难道不是好事儿吗?”
陆长亭转头看向了朱棣,淡淡道:“那得看你家王爷是不是这样想的。”
“王爷自然是这样想的!”
陆长亭摇头道:“让敌人臣服最好的方式,不是破坏他的阴谋,这太过被动了。”
程二隐约抓住到了点儿什么,但口中还是忍不住问道:“那还要如何?”
“自然是让他们心生畏惧,短期内不敢再来扰。”
“没有保证长期的方式吗?”程二觉得陆长亭的小脑瓜挺聪明,说不定有点别的主意,便忍不住问出了口。
“哪有真正长久的和平?”陆长亭反问。
不等程二回答,朱棣就已经当先出声道:“不错,哪里有长久的和平?如今只能换一时,至少也能将他们威慑一二。这次我们不仅要让他们来,还要等着瓮中捉鳖。”
陆长亭自己默默在心底补了一句,是关门打狗。
等把蒙古兵引进来,就在城里揍,手段越血腥越好,方才能震住他人。不过,陆长亭知道这也就只能想一想,血腥手段哪怕是用在敌军身上,后世也是极容易引起诟病的,且不说后世,现在洪武帝会不会疑心朱棣性格残暴呢?
陆长亭叹了口气,就这点可惜了。
陆长亭转身往帐子里走,还招呼上了朱棣,“王爷进去躲风吧。”
朱棣见着他这般一本正经的模样就想笑。明明是自个儿想进去躲着风,偏要假借关心他的名义。朱棣笑了笑,转过身来,应了声:“好,进去吧。”他将剩下的亲兵也叫了进去,“有话都进来说。”
道衍见着这一幕,眼底掠过了一道异彩,只是谁都没有注意到。
帐外刮着大风,下着大雪,那个通敌的人被抹黑了脸挂在了城墙之上。城外蒙古兵见了并不以为意,只当是他们死在城中的士兵被挂了起来。率领蒙古兵的领头人,甚至还以此来激发士兵们心中的怨恨和愤怒,好让他们在下一次攻城的时候更为凶悍。
这一日风雪大得有些过分。
蒙古兵们以此作掩护,再次接近了这座老旧的城池,他们行走在雪地里,看着斑驳的城墙,于寒冷之中生出了轻松能打败明军的幻觉……
他们悄悄地潜入了城中。
看吧,要攻打进来就是这样的容易。
……
城内,朱棣让人送陆长亭、道衍二人回屋子去,道衍毫不退让,道:“候在营中便可了。”虽然陆长亭闻言,一度怀疑他是不是太嫌弃那屋子了。
这边陆长亭还没开口,朱棣就已经道:“那你也留在道衍身边。”
陆长亭一脸愕然,“为什么?”
“昨日你才刚去拼杀了一次,今日哪能这样快便又再去?待到上了战场才发现手软无力,那可就迟了。”
陆长亭捏了捏自己的胳膊,“其实……也不软……”
“乖乖待着。”朱棣不容拒绝地道,说罢,他便套上盔甲,大步走出去了。
陆长亭心底还有点儿轻微的失落,明明来到这里,才只去了一次便只能歇在营中了,他只能瞧着朱棣在外面辛苦拼杀。朱棣曾经是花了多长的时间来适应了这样的生活?陆长亭盯着朱棣离开之后,还在晃动不停的帘帐,眼神微微有些空茫。
道衍以为他是在担忧,不由出声道:“长亭不必忧心,这些蒙古兵奈何不了我燕王府的亲兵,更伤不到燕王。”
陆长亭摇了摇头,他并不担忧,他对朱棣是很信任的,他知道朱棣可以很好地解决掉此事。因为日后的永乐大帝,就是在这些事中渐渐磨砺出来的。
道衍抬手倒了杯水送到陆长亭的手边。
在营帐之中,自然是没有什么茶了,陆长亭捧着水,喝得倒也舒服。这会儿温水下肚,脑子里渐渐清明起来,陆长亭才骤然发觉。嗯?方才道衍是喊的他“长亭”?口吻怎的突然这般亲近了?
难道自己一不小心没把握好尺度,在道衍跟前出了风头?
道衍又开始了不遗余力地与陆长亭的闲谈。
“长亭可否与我讲一讲风水之事?”
这点正是陆长亭所擅长的,倒也没什么好避讳的,他便随意拣了几个风水趣闻来说,他与道衍之间的氛围倒是陡然随和了许多。
这一仗,一打便打到了入夜时分。
陆长亭坐在那里连饥饿都察觉不到了,他连朱棣的消息也都不问,只冷静地和道衍继续交谈着,满营地,竟就他们二人最为沉稳淡定。